第159章 撤离

    一天后。
    前往因斯特堡的火车从今天开始终于不再是空的了。
    当第一后备军的军长比洛将军离开那狭窄逼仄的车厢，再度出现在因斯特堡前线的车站里时，前线特有的炮声和时不时就会从头顶飞过的子弹所发出的嗖嗖声立刻就让他主动进入了状态。
    短短几天的离开并没能让这位将军忘记前线各个指挥所和参谋部的位置，他都用不着询问一旁的士兵，便直接朝着最前线的一处观察哨跑了起来。
    观察哨内。
    雷恩正用着望远镜确认前线的情况，利用地面自有的坡度和植被作为掩护的这个观察哨虽没有被皇国军的士兵发现，却还是会时不时的成为那些法尔兰制75毫米速射炮的攻击对象。
    炮击产生的冲击波和震动让整个观察哨里就像是下了一场泥灰组成的雨来，但却没有一个人去将身上的灰土抖到地上，他们都在前线的一举一动。
    突然，布林克曼从门外钻了进来，对着雷恩喊到：“南部战线的皇国第十七军的炮击密度增加了！！”
    “能看到他们的人么？”第三后备师的师长冯·摩根将军立刻看向布林克曼：“那儿现在是哪支部队进行防守？”
    “第九集团军的人负责那块儿的防守。”
    雷恩声音平静，他在地图上没看到皇国军要发动整体攻势的迹象：“他们或许是快要打光炮弹了，中尉，让第九集团军的121步兵团做好应对佯攻的准备，别浪费太多弹药。”
    “是！”
    布林克曼立刻点头，转而就从角落里的小门钻了出去，消失在已经有明显积水现象的战壕内。
    可就在她离开之后没几秒，观察哨的门就被人一把推了开来，冯·摩根将军应激似的看向推门的人，脸上的表情却是立刻从紧张变成了安心的模样。
    “皇国军什么时候发动攻击的？”
    比洛将军刚一进门就看向了雷恩和冯·摩根，手下意识的放在那带着尖顶的帽檐前面一点，好挡住落下的灰，口中则大声问到：“之前你们不是还说刚把他们的战线打的向后撤了好几公里么？”
    他的声音非常大，以至于一旁的炮弹爆炸的声音都被盖了下去。
    也正是因为这样，雷恩才后知后觉的注意到了将才出现的比洛将军。
    他转而看向比洛将军，一边走向地图，一边说道：“炮击是在今天凌晨两点的时候开始的，皇国自从在两天前的作战里被我们把战线往后赶了三四公里之后，就一直在调集兵力，今天的攻击应该是试探，没有要真的发起冲击的意思。”
    简单几句话立马就让还在为前线突发的战事而紧张起来的比洛将军冷静了下来，但这却并没有真的解决问题。
    比洛将军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在一旁的少尉的协助下先了解了一下前线的具体情况，然后才再度开口：“也就是说，现在的皇国军正在将部队的主力向第十二军方向靠拢，并会在将二十七军的主力身份转交给第十二军之后发动攻击？”
    “这是参谋部的判断。”冯·摩根将军站在一侧，口中声音不大：“但他们人实在是太多了，如果发动总攻的话，只靠我们现在手头有的部队，不足以完全抵挡住这些皇国军的攻击。”
    冯·摩根手下的两个步兵团在之前的作战里分别损失了一百六十人和一百余人，虽然伤亡不大，但因为原本要负责把守的战线实在太过狭长，所以一直都处于一种极度缺乏兵力的状态。
    也就是第九集团军和第八骑兵旅的骑兵们还保留了一定的作战能力，硬是把自己的马匹和城里找来的拖车凑在一起给弄出了两百多辆马车，这才勉强维持了前线上对于弹药和人员短缺所带来的问题。
    他们调集了大概八百匹军马来保证物资运输的能力，然后又让一千多骑兵转为混合制部队，带着机枪和机动火炮开赴前线。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暂时还不需要他们参与作战。
    “是么？”
    听闻了冯·摩根的说法，比洛将军当即就明白了对方话里的意思。
    之前的攻击确实非常成功，直接使得皇国必须依靠大量的炮击来防止帝国方面发动全面的攻势。
    但这样的攻势下，是皇国军放弃当前阵地，转而向后收缩的现状。
    简单来说，前线目前不需要担心皇国的攻击，可一旦皇国完成了部队的重整，那之后会发生什么，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可没人知道这帮皇国军会在什么时候完成重整，也没人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发起攻击。
    短暂的思考之后，比洛将军随即道：“第一后备军从现在开始接管对北部战线的防守任务，士兵会在两个小时内完成对北部十五公里范围内的战线的接管工作，直到集团军主力全部返回。”
    说完，他又专程看了一眼雷恩：“第102空军特勤舰队的士兵需要……”
    “我们的士兵不在前线。”
    雷恩看着比洛将军，道：“我的部队在上次的作战里有四十余人的伤亡，现在正在后方进行休整，飞艇也已经耗光了弹药，以目前的补给量来看，是没法正常出击作战的。”
    同哥萨克骑兵和皇国第一军的战斗里，二营有不少士兵受了伤，还有几个班长在作战的时候撞上了皇国的机枪阵地，不然的话伤亡不会这么大。
    好在大多数人都只是受伤而非阵亡，不然比洛能看到的就只有冯·摩根一人了。
    “四十人么？”比洛是知道雷恩部队的人数的，突击连全部200余人，二营多一点，但是也没破千，整个加起来也就是千余人的程度。
    只是，和其他的部队不同，比洛是见识过雷恩部队在配合第一军进攻时的战果的，突击连和二营的士兵不论军官与否，几乎清一色都是响当当的王牌，放在别的部队里，光是损失一个就足以让指挥官感到肉疼了。
    “那你们之后准备怎么办？”他反问道。
    雷恩：“作战任务是测试新型的卡车炮，但在东普鲁士这块儿地上似乎并没有适合卡车炮的使用环境，之后可能会撤退吧？”
    “而且，既然比洛将军您已经返回了前线，那就说明第八集团军的主力今天晚上也差不多要全都回来了，如果皇国在那之前发动攻击的话，我们的人或许还会执行一次作战，但之后就不好说了。”
    雷恩会这么说也很正常，比洛心知肚明。
    但他还是对于会有这么一支王牌部队要从第八集团军所在的战区离开而不满。
    就这一点上来说，几乎所有的部队都会这么想。
    尤其是在目前帝国只有东部战区处于实际交战状态的情况下。
    不过……
    就在雷恩说完，准备继续拿起望远镜确认前方战场的情况的时候，比洛却是在同冯·摩根小声商讨了一会儿后，说了句让雷恩感觉很是有意思的话来。
    “雷恩上校。”
    他道：“关于你的那个卡车炮，能留给我们第一后备军么？”
    “？”雷恩看向比洛，心中虽疑惑，但却并没有表示出现。
    见状，比洛也是立马解释起来：“第一后备军的装备里有很多火炮没能带回来正好之后还有大规模作战，既然上校之后就要离开，那如果能把卡车炮留给我们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这一要求有些出乎雷恩的预料。
    毕竟他从没想到居然会有人赶在这个时候和自己说想要那三辆卡车炮。
    下意识的看向站在一旁冯·摩根。
    只见这位和自己共事了数天的将军立马就把视线给转到了一旁，就好像啥都不知道似的。
    只这一下，雷恩立马就明白了比洛将军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说出想要把卡车炮留下的话来了。
    想必是因为冯·摩根将军在之前的作战结束后听到了第九集团军对于卡车炮的议论，产生了好奇，才会让比洛用外人的身份提出这样的要求了。
    “留下倒也是没问题……”
    雷恩语速很缓，视线也没有再看向比洛，而是看着一旁的冯·摩根：“但那三辆卡车炮并不是我们的，如果是要留下的话，你们需要保证能够在下个月的时候将卡车炮送还到帝都……”
    后面的话雷恩没多说，因为只要是个人就明白，军队里的东西，一般来说给出去就不存在要回去的可能。
    部队和别的组织不一样，要走的东西清一色几乎都是为了保住士兵的命，又或者是为了保证士气的东西。
    而作为将军的冯·摩根更是清楚这一点。
    因为雷恩说的越多，他的脸色就会变得越差。
    一旁的比洛也是差不多，因为开口的是他，而要炮的实际却是冯·摩根。
    不过，雷恩显然也不可能真的就这么同意将自行卡车炮留下，因此他之前说的也都是些客套话。
    短暂的沉默后，雷恩还是将视线转回到了比洛的身上，语气也变得有些无奈起来：“卡车炮的事情还是算了吧，那玩意一来不是我们部队的，二来也不适合在这里用上，你们拿走只会让皇国有机会接触到我们的装备，这不是什么好事。”
    说完，雷恩也没再多留，而是直接放下了望远镜，从观察哨所的侧门里钻了出去。
    门外，完成了传令任务的布林克曼站在门口：“冯·摩根将军似乎想要卡车炮的样子？”
    雷恩没好气的道：“那家伙连机动炮兵都指挥不过来，卡车炮这玩意放前线只会变成一堆废铁。下一批返回的部队是第几军？什么时候能抵达？”
    布林克曼：“第二十军返回的速度比预期的要快，他们的第四十一步兵师已经有两个团抵达柯尼斯堡，会在晚上抵达前线。”
    雷恩心里盘算了一会儿，转口道：“也就是说绍尔茨将军今晚就会抵达前线了，那我们也可以准备撤离了。”
    “真的要撤离么？”
    布林克曼虽早就听雷恩说过要撤离的事情，但真的听到要撤离的说法后还是吃了一惊：“皇国的第二集团军已经全灭了，歼灭第一集团军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士兵们也做好作战的准备了，这么早就离开的话……”
    可雷恩却没让她说完，便直接打断了布林克曼的话。
    他道：“不离开的话，第八集团军的人就有意见了。”
    “嗯？”
    布林克曼不明白雷恩说这话的意思：“为什么……”
    雷恩：“让你遇到一个部队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完事了还抢走一堆前线的功劳，你会舒服？”
    “冯·摩根知道我们不会留在第八集团军，所以换了个说法，想要用车把我们绑在这里，这是打过帝法战争的人才会做的出来的事情。”
    “如果我们留下来了，那第八集团军就能靠着人多势众的方式耍赖把我们留在东普鲁士，就算总参那儿下命令，他们也能当做没听到，直到和皇国的战斗结束。”
    “而且，之前的作战里二营牺牲六人，受伤二十多人，突击连里包括你在也也有五个军官和数名士兵受伤。对于部队来说，这不是个小数字，再加上之后马上就要和第一集团军发动作战，到了那种时候，要控制伤亡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雷恩没说什么胜利与否的事情，布林克曼和部队里大多数的士兵一样，除去开战的那一天外，几乎没有遇到过打败仗的时候。
    也就是皇国的士兵训练不足，装备不足，除去骑兵外，剩下的部队完全算不上个军队，否则雷恩是绝对不会让部队用这么点人数就去冲击皇国的前线，甚至还是在几天内接连发动两次冲击了。
    与此同时，距离前线不远的后方车站里又升起一阵阵的白色烟雾来。
    布林克曼看了眼手表：“那是第二十军的第41野战炮兵团的班车，下一班应该就是第三十七步兵师的了。”
    “野战炮兵团也回来了？”
    雷恩眼角一抽：“那他们还好意思用卡车炮做借口？”
    转而看向身后的平原，炮弹依旧像是下雨一样落在地面，在冰冷的地面上炸出无数弹坑。
    但那些炮弹的密度并没有多大，撑死了当做威吓射击的程度。
    见状，雷恩也懒得继续确认前线状态，直接就道：“让部队整理一下，可以准备撤出战场了。”
    “剩下的事情有鲁登道夫去处理，和我们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