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2章 化劫

    听到“合作”二字，众人已经完全懵了。
    就连众生相都觉得，宁丰是失心疯的在跟自己说笑。
    不料，宁丰却在下一刻带着所有人离开了众生相的意识，放弃了这大好的局面。
    “宁丰，你……”杨诚惊疑不定，死死拽着宁丰的胳膊：“宁丰，我们可以不管这件事情，让俱乐部去扛着就好。但是，我们没必要和众生相合作啊！”
    韩成更是急得脸色涨红：“是啊，跟众生相合作，我们能得到什么？这和与虎谋皮有什么两样？”
    黎愔、伊拉、凌姚等人更是面面相觑，一个个惊疑不定地看向宁丰。
    然而，此时的宁丰神色平静，再无先前的慌乱和挣扎。
    这瞬间的变化，让同伴们摸不着头脑。
    站在徐予旁边的诡假面，则不由得沉下脸来。
    他想要利用和宁丰的感应，探知对方的想法，可却发现，自己竟是被对方屏蔽。
    “本尊，你不可能是要和众生相合作的人。但是……你要做什么？”诡假面眉心紧蹙，心中暗自嘀咕，只觉得有某种不安的感觉渐渐涌上心头。
    此时，众生相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那扭曲的面孔里浮现出一抹诧异：“跟我合作，你能有什么好处？”
    “很简单。”宁丰抬起眼，握着火铃鼓上前一步。
    杨诚站在一旁，看着宁丰藏于袖口的右手，在握着火铃鼓时青筋暴突，心头不由一跳。
    不对！
    杨诚立刻反应过来，宁丰不是要和众生相合作，他是……想到了某种算计对方的方法。
    可是，能是什么办法呢？
    如果连桑先生的建议都舍弃的话，还能有什么办法可以消灭众生相。
    心中疑虑万千时，宁丰也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你作为众生相，是众生恶念的凝聚。但如果没有了众生，你创造出一个世界又有什么用？”
    “不如我们双方各退一步。我用《名字之书》与你合作，帮助你完成毁灭世界的目的。”
    “但……那些亡故之人的灵魂，你得留下来。我会建立一个以你为中心的机构，发挥类似俱乐部的职能，管理这些亡故之人，让他们产生更强的负能量，帮助你进一步提升根源强度，如何？”
    当这番话说出的时候，所有同伴都反应了过来。
    不对，宁丰是假意合作。
    因为，如果真的要用这种方式合作，这与桑先生之前的安排几乎没什么区别。
    甚至于，按照桑先生的安排来消灭众生相，反而还能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
    想到这里，众人心中微微一定，并尽可能控制着自己的神态，不至于让众生相看出破绽。
    然而，在场还有一个人是懵的。
    那就是作为《万物之书》的堂本树。
    堂本树看着书页上空白的内容，揉了揉眼睛，几乎不敢相信。
    因为书页上，根本没有记录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作为一个实时记录万物的书籍，这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隐隐的，堂本树的额间沁出一丝冷汗。
    他觉得，好像有某种事情，脱离了他的预测。
    却见宁丰抬起左手，露出了《名字之书》，目光灼灼地看着众生相：“你现在大可将《名字之书》拿去。如今在你的意识之外，再拿到《名字之书》，应该足以证明我的诚意。”
    众生相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眯着眼看向宁丰。
    此时，因为吸收了不少亡者的灵魂，他已经隐隐有了人的外观。
    只不过，他那扭曲的漩涡五官，每一秒都在切换成不同的外貌。
    但不论是哪张脸，看向宁丰的表情都是将信将疑。
    只见众生相抬起手，《名字之书》便自宁丰掌心浮起，“嗖”的一声落入他的手中。
    当切切实实拿到《名字之书》的刹那，众生相嘴角勾勒起玩味的笑容：“你真的要跟我合作？”
    宁丰没有解释，而是默默发动了《名字之书》。
    当所有人的名字开始浮现，当宁丰利用琉璃金线开始勾动每个人的命运时，众生相那混乱的五官满是欣喜。
    此刻，《名字之书》、《众生之书》在力量上产生了某种共鸣。
    “自欺，该你了！”众生相冷冷凝视着堂本树。
    堂本树咽了口唾沫，也不敢说自己没有记录下刚才那段内容的事，只得手一推，将《万物之书》推了过去。
    霎时间，三本书开始了融合。
    生活区的虚空，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窟窿。
    灾厄的光芒，也愈发刺眼。
    很快，不管是下方的世界，还是倒悬世界，都开始彻底消融。
    无穷无尽的红光包裹着众生相，让他的状态彻底达到了巅峰。
    “对！就是这样！”众生相兴奋地哈哈大笑起来：“等俱乐部的存在彻底覆灭，真实世界彻底回归，我的力量也将完整！”
    “这个世界，可以凭借我的兴趣而捏造！所有人，也都将会是我的傀儡！”
    说着，众生相满脸狞意地看向宁丰：“也……包括你们！”
    杨诚等人闻言，纷纷绷紧身体。
    站在最前方的宁丰，面色平静如常，缓缓开口道：
    “《众生之书》，不过是作为众生恶念的你——众生相，为了控制李尚京、李沁瑶这块情爱碎片，而编造的一个媒介。”
    “《名字之书》，则是当初尚存‘人理’的空桑先生，为了这个即将崩塌的世界，留下的一线生机。”
    “《万物之书》，嗯，也许这本书真正存在。但……他记录万物的能力，也是因为你的存在才得以完美吧。”
    宁丰缓缓看向堂本树，竟是直接无视了整个世界的消融与毁灭。
    堂本树一愣：“你……你什么意思？”
    “万物的生长覆灭，都有自己的规律。”宁丰掌心已经出现了一张奇怪的傩戏面具，那面具看上去就像是一块木片，并无任何五官：“只是，既然是客观的记录万物，为何需要‘自欺’在侧呢？”
    “那是因为，桑先生这三十五年来不断的循环，不断的寻找方法。而他找到的方法都是一种‘自欺’的方式，这才让你有了根源，让你得以诞生。”
    “因此……”
    宁丰缓缓举起那张空无一物的面具，将其缓缓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这一刻，正在消融的世界为之一滞。
    而堂本树，也听到了一句让他毛骨悚然的话。
    “当我的行为，不再是一如既往的自欺欺人的时候，你的能力也就无法发挥作用，《万物之书》也就无法记录了。”
    “不，或者说……当你无法记录我刚才和众生相的这段内容的刹那，就意味着《万物之书》本身也存在未知的瑕疵。”
    “而你，也远远没有自己所表演的那般……绝对中立！”
    声落，天空之上突然传来一道惊雷。
    此刻，宁丰彻底戴上了面具。
    但是那平平无奇的面具，最终呈现的轮廓不是方相氏，不是观世音，不是任何傩戏表演中的神明，而是宁丰自己。
    “众生相，自欺，从你们抓住琉璃金线的刹那，这个世界的赢家，就不是你们了！”
    宁丰猛然抬手。
    无数的琉璃金线竟同时从《名字之书》、《众生之书》、《万物之书》当中爆裂而出。
    堂本树仿佛想到了什么，眼中露出一抹恐惧之色，拔腿就跑。
    可他还没跑出多远，就被琉璃金线拉了回来，并如同炮弹一般，朝着众生相的位置狠狠砸去。
    “宁丰，你疯了！”堂本树惊怒交集：“我和你没有冲突，你为什么要杀我！”
    “我们的确没有冲突，但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冲突！”宁丰目光冷冽，身后的荒古大傩更是释放出数不清的金线，并刺入到整个世界的每一片角落，串联着每一个还活着或者已经死去的人。
    紧接着，一块碧绿的玉坠，浮现在宁丰面前。
    那先前模糊的一面，也逐渐雕刻出了清晰的轮廓。
    那张脸……赫然是宁丰本人。
    “是啊，从一开始，我就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宁丰的身体被一层光芒包裹，诅咒竟和众生相产生了诡异的共鸣。
    众生相虽然不明就里，却也觉察到了一股让他不安的气息。
    他发现，宁丰似乎在和他争抢这些人类灵魂中的某种特质。
    “你果然是假意合作！”众生相冷冷一笑：“不过，你不与我合作，也不听俱乐部的吩咐。看来你有自己的野心，你还真是作死！”
    宁丰却是轻声一笑，目光逐渐清透：
    “我的确有很大的野心，我也是一个极度贪婪的人，我以花种的形式成为一个独立的人，活到现在，也自然明白……到底想要什么。”
    “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桑先生不是不知道。如果他猜不到我想做的事情，怎么会从刚才开始，就保持沉默呢？”
    宁丰平静的话语，却让同伴们听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宁丰，你……你要做什么？”杨诚看出宁丰并不是打算成为新的众生相，脸色煞白，声音颤抖地问道：“你……你不要做傻事，我们……”
    话音未落，宁丰却猛然转身，蹲下身的刹那，温柔的将杨诚抱在怀里。
    “扑通！”
    仿佛感应到了宁丰沉重的心跳，杨诚也不知自己怎的，竟是眼眶逐渐泛红。
    诡假面却仿佛终于猜到了什么一般，脸色大变，声音陡然变调嘶哑：
    “不好，快阻止宁丰！”
    “众生相是众生的负面，那么要抵消这股负面，就必须有足够的正面！”
    “傩戏作为人类最初的祭祀方式，承载的是众生对自己的祝福，也是部落众生最初的欢庆手段，那就是众生的正面！”
    “他要以祭灯和尚的玉坠、加上琉璃金线的契约、傩戏的信仰，吸收整个世界的劫难！”
    “他是傩。而傩最大的能力，就是化解劫难！”
    “他要以自己为祭品，开启众生的福生祭，将一切终结在自己手中！”
    “他是要拉着三本书、众生相、堂本树同归于尽，并用自己为祭品，终结众生的劫数！”
    “他要成为大劫，成为最‘贪婪’的大劫！”
    实际上，当诡假面刚刚说出第二句话的时候，黎愔、伊拉、王正德等人就已经率先反应过来。
    他们毫不犹豫的冲向了宁丰。
    众生相和堂本树也意识到了宁丰的行为，又惊又怒，朝着宁丰的后背袭杀而来。
    而这一刻，杨诚也全然明白了宁丰的心思。
    “不……不！宁丰，你放开我们，我们一起想办法！”杨诚试图挣扎，却被宁丰死死抱在怀里而无法动弹。
    杨诚浑身颤抖地看向宁丰，语气满是悲伤和祈求：“宁丰，我求求你不要这样做，你没有必要为了这个世界……”
    “小诚。”宁丰温柔地打断了他，在他耳边呢喃道：“这一路走来，谢谢你！答应我，当世界新生之后，好好去过平凡的人生。”
    宁丰轻轻抚摸着杨诚的脑袋，泛红的眼眶里满是不舍，并露出一丝诀别的笑容。
    他轻轻一推，身边的荒古大傩，更是直接朝着天空砸出一个窟窿。
    “轰隆隆！”
    所有追向宁丰的同伴们，包括契约诡异们，一个个都被卷入这窟窿当中。
    “桑先生，拜托了！”宁丰仰头悲怒嘶喊，挥舞火铃鼓，转身朝着众生相、堂本树冲了出去。
    这一刻，整个倒悬世界里，只有杨诚那绝望而悲怆的呼喊声：“宁丰，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