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1章 最后的选择

    “轰隆隆！”
    众生相的意识中，众人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李尚京、李沁瑶在《名字之书》的影响下，试图挣脱众生相的枷锁。
    堂本树也不得不使用《万物之书》，将众生相的攻击“封存”，给众人争取时间。
    可饶是如此，众人的抵抗依旧艰难。
    此刻，站在最前方的宁丰，不断焦急询问着桑先生：“桑先生，你为什么不说话！如果我现在吸收了《名字之书》，背负了那些生活区居民的业障，他们会如何？”
    片刻后，一声无奈的叹息，在宁丰脑海中幽幽回荡：“竟然到了这一步，还是瞒不过你。那些居民……会死！或者说，是以灵魂状态存在于世界。放在三十五年前，也就是所谓的……鬼！”
    “届时，整个俱乐部将成为亡者的世界。虽然听上去不是一个好办法，但众生相隐藏在李尚京、李沁瑶背后的事情，也同样出乎我的预料。”
    “宁丰，我们没有时间选择更好的方法了！”
    声落，以红月之姿高悬的众生相，突然爆发一阵怒吼。
    刺眼的红光瞬间扩散。
    也是这一招，将太平古城和众人的千灯祭毁于一旦。
    宁丰挺身向前，火铃鼓急旋之中，自身和荒古大傩逐渐融合，并凝聚出海量的琉璃金线变成了一张巨大的傩戏面具。
    “轰隆隆！”
    傩戏面具刺入地面的顷刻，在红光的侵蚀中，开始迅速崩碎。
    “宁丰！”杨诚惊怒无比，立刻驱使自己的异类化身顶了上来。
    “咚！”
    “咚！”
    “咚！”
    一尊尊巨大的异类化身，在意识世界中轰鸣不绝。
    他们一个接一个的站在了荒古大傩身后，不断修补着傩戏面具上的缺损。
    “真是一帮让人恶心的蝼蚁！”众生相气急败坏，释放出的红光带着众生的负面能量，就像是数不尽的白蚁，不断啃食着那张傩戏面具。
    此时，傩戏面具上突然传递来一道隐晦的共鸣。
    那一抹共鸣，竟隐隐……似乎是和众生相产生的？
    怎么可能！
    宁丰瞳孔一缩，心中掀起滔天骇浪。
    众生相代表的是众生的负面能量。
    为何他的诅咒，会和自己的傩戏产生某种共鸣。
    “宁丰，你听得到吗？”桑先生的语气开始焦急。
    宁丰急促地喘着粗气，双目充血，看着盾牌不断碎裂、修补，对桑先生在耳畔的焦急质问没有半点回应。
    “宁丰，不要优柔寡断了！”桑先生急了：“现在这种情况，你我都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你的做法，顶多让他们变成鬼，变成诡异一般的生物，但只要我们控制得当，他们有朝一日还是能恢复！”
    “可如果任由众生相再这样吞噬下去，等他彻底吞噬了所有幸存者的灵魂，整个世界就会毁灭！”
    宁丰双眼微阖，反问道：“桑先生，我并不是优柔寡断。”
    “众生相吞噬着幸存者们的灵魂，我变成大业，杀死众生相，这些都没有问题。”
    “但是……当幸存者们全部变成了鬼，而我背负了他们的业障之后，我会成为什么？大业吗？恐怕……不仅如此吧！”
    此言一落，耳畔那桑先生的焦躁明显一顿。
    宁丰却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边操纵荒古大傩的身体，继续抵抗着来自众生负面的侵蚀，一边咬着牙回应道：
    “的确，在当下的那一瞬，我是大业！”
    “可我也同样融合了《名字之书》，如此一来，我就等同于掌握了所有人的命运轨迹！”
    “我能改变众人的命运，我背负着众人的负面业障，我凝视着变成鬼的众人，那么……那时候的我，和现在的众生相有什么区别！”
    “桑先生，你到底……还瞒着我什么！”
    霎时，宁丰鼓足气力嘶喊着，那惊怒之声如同轰雷。
    巨大的傩戏面具一点点扩张，更是趁着众生相无法分心的情况下，趁机切断了李尚京和李沁瑶身上的锁链。
    李尚京闷哼一声，已然昏死过去。
    李沁瑶却强撑着身体，一脸焦急地看向宁丰：“宁丰先生，我知道你！你……你千万不能吸收《名字之书》，也千万不能成为大业！”
    宁丰猛然看向李沁瑶，眼神惊疑不定：“你知道什么！”
    “是的！”李沁瑶咬着牙，脸色煞白：“我和哥哥都是情爱碎片。当我阴差阳错的被桑先生打碎时，却也因为自身碎片短暂停留在古董店，从而知道了一些‘人理时期’桑先生的过往，也就是……也就是最初的‘空桑先生’的时期！”
    “当时，他已经决定舍弃人理。但作为对人性的坚持，他还是做出了最后的布局，也就是《名字之书》！”
    “《名字之书》，其实是空桑先生最初调查灵异案件时，用来记录诸多鬼魅的手账，里头凝聚了对灵异的敬畏和信仰，在空桑先生选择成为桑先生之前，他将手账变成了《名字之书》。”
    听着李沁瑶的解释，众人纷纷脸色惊变。
    可反观宁丰，却一脸并不意外的表情，反倒是有种莫名的松了口气的感觉。
    因为在宁丰看来，三本书的出现里，唯独《名字之书》太过突兀。
    《众生之书》，只不过是众生相控制李尚京的一种媒介，说白了，就是众生相的能力演化而已。
    《万物之书》，算是世间万物的一种客观存在的规律，人类对于自然和万物发展的信仰，或许能催生出这本书来。
    但……《名字之书》的出现，只停留在调查局的记录当中。
    桑先生在前期，甚至不曾透露。
    这未免太过奇怪。
    “《名字之书》，绑定了人们的命运。宁丰先生你的死生契阔，也是背负人们业障的最好手段！”李沁瑶虚弱地连连喘气：“所以……所以当你选择吸收这一切的刹那，当你杀死众生相的刹那，你就是新的众生相！”
    “当然，以你的人性，以你的善良，你不会想要毁灭世界！可是当变成亡者的人们，不断的对你输送业障和负面的命运时，你的意志一定会被侵蚀！”
    “因为说到底，你只是一个人。一个人的意志力再如何坚强，都无法和众生的负面能量比拟。”
    “最终，你只会成为一个比现在更加邪恶的众生相！”
    “空桑先生当初之所以留下这个手段，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是在赌人性可以战胜本能。”
    “可是……可是……”
    李沁瑶痛苦地捂着胸口。
    她虽然没能将话说完，可已经道出的内容，却足以让所有人勃然色变。
    “宁丰，不能听桑先生的，他果然也是在算计你！”杨诚又惊又怒：“你为了这个世界已经付出了很多，千万不要这么做！就算救下那些人又怎么样？他们变成了鬼怪，变成了诡异之后，难不成还会感激你吗？”
    “不，他们只会怨恨你，并认为他们的生不如死，都是你造成的！”
    “杨诚说的没错！”王正德面露凶光：“宁丰，这件事情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我们也千万不要赌这种可能！如果你真的控制不住，成为了更加危险的众生相，你让我们这些同伴将来怎么面对你？”
    一时间，同伴们的劝阻声不绝于耳。
    宁丰没有再询问桑先生，因为对方的沉默，已经代表李沁瑶所言不差。
    桑先生要害他吗？
    也不是。
    宁丰甚至相信，桑先生可能也预备了后手，尝试在自己融合《名字之书》后，会帮自己镇压副作用。
    但这样的计划，却让宁丰看出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不管空桑先生，还是桑先生，不管是俱乐部，还是编撰的《名字之书》……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堵”，而不是“疏”。
    桑先生的计划，或者说他的能力，只能被迫让这个世界，重复在一个又一个的恶性循环里。
    不行……
    这样下去，绝对不行！
    宁丰死死咬着牙：
    “我觉得这个方案！桑先生，我不怕死，我也不怕和众生的恶念做斗争。”
    “但是这样的手段，始终不能完全解决世界的问题！”
    “这样的恶性循环就是滚雪球，迟早有一天，会滚到一个众人无法解决的程度！”
    桑先生听完后，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酸涩：
    “宁丰，你知道为什么《万物之书》会选择‘自欺’这个灾厄碎片，成为它的一部分吗？”
    “因为在这不断循环的三十五年里，我竭尽所能想到的所有方法，到头来……都是‘自欺欺人’。”
    “可我绝望的发现，这些自欺欺人的布局，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说到底，灾厄就是这个世界，无法再承受众生的恶念，我们……难不成还能顶替这个世界吗？”
    顶替世界？
    宁丰微微一愣。
    此时，他莫名回想起了在五福村时，祭灯和尚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如来”。
    “世界？”
    “如来……”
    宁丰瞳光震颤，不断回忆着一些被他忽略的东西。
    祭灯和尚的弟子陆红，给了自己一块可以吸收任何东西的玉坠。
    那朦胧意识中出现的方相氏，也提醒自己，傩戏虽然是部落的凝聚，却也是众人的欢愉。
    空桑先生刻意的布局，是希望制造一个有自控力的众生相，从而背负众人的恶业……
    这一刻，和众生之书的意识抗争，仿佛逐渐朦胧了起来。
    当耳畔，同伴们的声音越来越弱之后，先前经历的诸多画面，开始在脑海中如走马灯一般闪回。
    玉坠、佛陀、娑罗双树、方相氏、欢愉、恶业、灾厄……
    最后，宁丰突然回想起了众生诡巷中，那位守护中阴界的陈涛道长的话。
    ……
    “宁丰，道教所言自然而然，不要为了一个选择而去选择，听听自己的心，问问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这世上，谁死了都照样转。这也意味着……不是所有的责任，必须由你来承担。”
    ……
    陈涛消失前的话，在此刻仿佛成为了某种钥匙。
    “原来……是这样……”宁丰瞳孔微晃：“原来，那位陈道长，早就看出了端倪。原来，那位祭灯大师，也早就看出了端倪。”
    “是了，我不能为了选择而选择，不能为了承担而承担，我应该……有我自己的选择！”
    这一刻，宁丰的目光不再茫然。
    但紧接着，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困惑不已的决定：
    “众生相，停手吧。”
    “我们……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