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7章 赠刀

    屋外，雨下的越来越大了。
    默默的在屋内等待，伊里丝的心情并不怎么好。
    等候别人，她做的从来不少。
    但等候凡人，这还是她第一次做。
    如果没有赫斯提亚在侧，彩虹女神是绝不会为了几个人类浪费时间的。
    好在就当她已经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木屋的门终于被叩响。
    咚咚咚——
    “进来吧，门没锁。”
    吱吖——
    并不那么坚固的木门被推开，迎面走来的是一位身姿挺拔的年轻人。
    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就是灶火女神所说的‘梅菲斯特’了……目光向后看去，伊里丝的眼底闪过一丝意外。
    在对方身后，那位所谓的长辈看起来并没有多么年长。
    从外表看，对方更像是一位饱经岁月的中年人，只有一双血色的眼瞳有些不太常见。
    不过彩虹女神显然不是因此感到惊讶的，因为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面前之人有几分眼熟。
    就好像她曾经见过对方年轻的样子一样，可仔细回忆，她又找不到丝毫印象。
    “……你们来晚了。”
    “难道没人教过你们，上门拜访要提前吗？”
    淡淡开口，没有多想，伊里丝将熟悉的感觉抛到一旁。
    或许她的确曾在那里见过对方，人间王国的‘贤者’嘛……而在她身前，在彩虹女神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迈步走进的梅菲斯特同样心中闪过了一丝惊讶。
    “这是……伊里丝？”
    眼神微闪，面对对方的质问，梅菲斯特只是笑着反问：
    “这位女士，请问您是以什么身份来向我质询的呢？”
    “……客人的身份，难道不可以吗？”
    微微一愣，彩虹女神果断回答道：
    “作为守时的客人，我自然不喜欢像你们这样没有时间观念的人，这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
    笑容不变，梅菲斯特轻轻摇头。
    “只是客人有客人该做的事，他不该替主人做决定，因为他们根本就做不出正确的选择……就好像现在。”
    “这位女士，我很想知道，距离我们约定的时间明明还有半个水钟时，你又是怎么得出我们晚到的结论的？”
    “不过我想，或许我们之间是有什么误会，才让您对我抱有成见。”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请容许我向您表达我的歉意，并为我曾经的无心之举做出补偿。”
    “……”
    无言以对，伊里丝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个很有礼貌的年轻人。
    撇了撇嘴，不再试着找他的茬。
    彩虹女神打量了一下对方的‘长辈’，没有多说什么。
    “好了……都做好了。”
    “年轻人，你们来了啊。”
    就在场中有些安静之际，赫斯提亚端着一大筐果干从后厨走来。
    屋内的争论她当然听到了，只不过伊里丝对等候人类的不满也是诸神的共性。
    暗自摇头，灶火女神将自己准备的食物摆上桌面。
    正准备说些什么，可甫一抬头，看着面前的中年人，她一时也有几分愣神。
    “怎么了？”
    “……没什么。”
    “只是这位先生，你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勉强一笑，赫斯提亚深吸一口气，将种种联想放回了心里。
    也许是因为这里太过特殊了吧，毕竟这座城镇离那里并不远。
    没有多想，灶火女神招呼起应约而来的宾客。
    时光荏苒，过去了这么多年。
    那些太过古早的往事，即便是她也有些记不清了。
    ……
    晚宴平平无奇，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梅菲斯特也好，两位女神也罢，他们都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一顿饭吃的很平常，直到天边的大雨渐渐停歇，木屋的门口，几人相互告辞。
    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有些莫名其妙。
    彩虹女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怎么今天会这么在意两个人类的来去。
    好他们已经走了，自己也该完成任务了……转身一礼，伊里丝向灶火女神转达了神王的命令。
    “……就是这样。”
    “陛下希望诸神在人间做些什么，以此惩罚那些亵渎神灵的人类。”
    “当然，殿下你可以随意决定。”
    “不管要不要去做，我想神王陛下都不会有意见的。”
    “这样吗？”
    皱眉沉思，赫斯提亚闻言叹了口气。
    事情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战火在诸神间蔓延……
    不久之前，神山上的变故她也是知道的。
    在神王不可动摇的意志下，奥林匹斯和灵界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尽管她不想参与，可作为宙斯的姐姐，赫斯提亚无法置身事外。
    然而就在那一天，当她准备前去的时候，有人阻止了她。
    对家宅的守护者而言，作为宙斯兄妹六人的长姐，没有什么人能阻止她帮助自己的家人，但那个人不一样。
    当她对女神开口，赫斯提亚最终还是选择了听从。
    而从那一天起，她才一直留在了这里……甚至正是因此，她才会打扫那座祭祀泰坦的殿堂。
    “伊里丝……告诉宙斯。”
    “如果真到了你死我活的那一天，我会帮助他的。”
    “但在那之前，我的态度依然不变。”
    “身为永恒的神灵，退一步也没什么不好。”
    “如果父神当年坦然面对命运的偏转，神王的易位，或许根本就不会有什么泰坦战争，也不会有后来的分离。”
    “这……”
    语气迟疑，对赫斯提亚的话，彩虹女神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凡人为了一块金子，都能兄弟相残，夫妻相弑，又何况是神王之位，世间无上的权力。
    “我会转达您的意思的，殿下。”
    缓缓开口，伊里丝也只能这么做了。
    “对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
    “陛下希望您有空的时候能够拜访一些隐居的神灵，看能否打听一些与第一纪元有关的事情。”
    “尤其是那位天空之主……神王陛下对此很关注。”
    “什么？”
    面色一变，似乎听到了什么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但随即恢复正常。
    缓缓点头，赫斯提亚没有多说。
    “我知道了，对于此事，我会关注的。”
    “好……那我就不多留了。”
    微微一礼，伊里丝随即告退。
    片刻后，当大雨彻底停下，一道七彩虹光挂上天空。
    女神继续去完成自己的任务，而赫斯提亚则留在了这座小城当中。
    在窗前伫立片刻，似是在消化方才听到的内容。
    灶火女神随即默默收拾房内的餐具，过程中没有动用任何超自然的力量。
    她试图用这种方式平息内心的纠结，可不知过了多久，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赫斯提亚再次叹了口气。
    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虽然关于宙斯的决定她始终有些无法释怀。
    但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是他的弟弟。
    所以目光凝视着雨后的城镇，良久，一道火光从她的身侧亮起。
    下一刻，在赫斯提亚的手中，一把造型独特的刀具具现成型。
    那是一把镰刀，但不同于收割麦穗的农具，在它的上面，一股古老而蛮荒的杀气孕育其上。
    燧石铸造的天成石躯上，斑驳的血迹仿佛映照着一段古史。
    事实上，它也的确是一段史诗的见证，是一柄足以威胁神王的神兵。
    【无名之镰】……卡俄斯最初的兵器，第一件后天孕育，又不经锻造而成的神器。
    手掌握住它的柄端，赫斯提亚只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传导到了她的身上。
    一个纪元过去了，不知为何，这件天成的神器似乎也变得更加强大了。
    哪怕面对的不是命中注定的对手，它的威力也依然能让诸神胆寒。
    “母神……我恐怕要让您失望了……”
    轻声呢喃，手抚刀柄。
    少有人知，就在这座人类小城以西数千里，一座无名的山谷当中，有位无比尊贵的古神在那里隐居万年
    如果她愿意，她本可以在两个时代都享受诸神的敬拜，拥有仅次于神王的权柄。
    可她放弃了这个选择，而是携带着这把神器，再不与世间的种种关联……直到不久之前。
    那一日，瑞亚走出了山谷，找到了徘徊在人间城镇的赫斯提亚。
    她以过来者的身份传授经验，告诉自己的第一个女儿——或许纪元的更替又要到来了。
    诸神将在无上的力量面前颤抖，旧王将和新王交替。
    尽管她还不知道谁是下一任神王，可灵界如此鲜明的出现在世间，这本身就是一个信号。
    毕竟除了她以外，世间没有多少人知道，在克洛诺斯在世最后的时间，他与灵界暗中的交流有多么频繁。
    “所以您来告诫我，天空有了苏醒的征兆，大地的深处也蔓延着腐化。”
    “在您的六个儿女中，只有我与当代神王的纠缠没有那么深入。”
    “如果我想，有着神器的庇护，在下一个纪元，我或许可以和那些不曾参与大战的泰坦们一样，以古神的身份继续活跃在世上，即使新王也要对我礼敬有加？”
    对掌中的镰刀说话，而后者回给赫斯提亚的，只有一闪而过的寒光。
    没错，这就是瑞亚的意思。
    经历了两次纪元的更替，更与一代神王相伴万年，这位执掌流逝岁月的女神似乎早就看透了这些东西。
    对抗大势是没有意义的，不如随波逐流，趁早抽身而退。
    至于宙斯，他享受了神王的权利，这场可以预见的劫难也是他一手掀开。
    既然这是他想要的，那作为母神，瑞亚对此默然接受。
    “不。”
    “您或许接受了，但我不接受。”
    轻轻抿唇，灶火女神握紧手中的刀柄。
    “既然您把它给了我，那我就有决定它未来的资格。”
    在应对其他神灵的时候，这把神器或许不过如此。
    但惟有在面对【父权】的时候，它天然无视对方的力量；而在敌对【神王】的时候，它更是能带给使用者不可思议的加持。
    赫斯提亚不知道‘天空正在苏醒’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宙斯为什么突然开始打听那个古老时代的事情。
    但当二者先后出现，她很难不产生某种联想。
    乌拉诺斯，残暴、自我的君王。
    他和提丰唯一的区别，或许就是他诞生在一个足够古早的年代，万物本就原始而蛮荒。
    面对这样一位存在，如果他能够复苏，在找不到克洛诺斯的情况下，恐怕宙斯就是他第一个要收拾的后辈。
    毕竟在他看来，天地间的万物本就是属于他的，神王之位更是如此，而宙斯显然不这么看。
    “希望事情不会发展到那一步吧。”
    “毕竟纪元更迭……怎么也不会是先代神王的复出才是。”
    眼底的忧虑难以祛除，赫斯提亚没有去找宙斯。
    对方既然询问第一纪元的事情，那就肯定是已经有所准备了，与其现在把手中的镰刀告诉他，倒不如将之当作一张底牌。
    毕竟从心的讲，灶火女神并不想让这把神器的存在再次增长对方的自信。
    几千年来，宙斯为此吃的苦头，可从来都不缺少。
    ……
    城镇北侧，无名神殿。
    从赫斯提亚的木屋离开，梅菲斯特和他的长辈一路来到了这里。
    在灶火女神眼中，这座神殿是母神指引凡人建造，自己遇见的就是他的后人。
    可实际上，这座神殿不仅和瑞亚无关，就连和他们两个的关系也不大。
    走进神殿，目光一一扫过十二位泰坦的神像，阿斯摩蒂尔斯的眼中闪过些许缅怀。
    这虽然是他的过去，但从各种意义上讲，克洛诺斯都已经死了。
    除了记忆和不朽的本质以外，他们再也没有任何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