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6章 旧神

    奥林匹斯山上，见无法从西风之神的口中得到消息，神王随即起意离开。
    仔细想想，在旧日的泰坦神灵当中，他还是有一个能够交流的对象的。
    光体女神福柏，作为实力相对弱小的泰坦，她对自己亲近的态度几乎溢于言表。
    只要自己开口，想来对方一定会知无不言。
    只是不久之前，她曾奉自己的命令看住黄道星域的星神，也不知道如今情况如何了。
    自那一日过后，宙斯就没怎么收到与她相关的消息。
    黄道星域被灵界经营日久，或许那里真有什么底牌也说不定，他索性一道去看一看。
    不过在临走之前，沉吟片刻，神王低声的呼唤道：
    “伊里丝。”
    “陛下。”
    一道虹光闪过，彩虹女神来到金宫之前。
    “伊里丝，不必再等了。”
    “传我的命令，将仄费罗斯曾经在银月城中看到的东西告谕给诸神吧。”
    “神族遭受亵渎，这固然是神王的耻辱。”
    “可神王受到了耻辱，想来诸神也会感同身受。”
    “就让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去做点什么吧，全当是给未来做一个预演了。”
    “无论去做点什么都好，在神山之上，我会一直看着他们……”
    “如您所愿，陛下。”
    微微躬身，彩虹女神闻言又有些迟疑。
    “我将完成您的意志，但对于这件事情，银月城似乎也有自己的说法”
    “而且诸神未必每一个人都愿意为了别人做些什么，如果——”
    “——不，伊里丝，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微微摇头，宙斯饶有深意的说道：
    “事至如今，这件事情的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那些掌握巫术的凡人也好，被囚禁数千年的群星之神也罢。”
    “他们终究只是一些小角色，影响不了最终的结果。”
    “但归根结底，不管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伊里丝，你告诉我。”
    “就算那不是你亲眼所见，就算那只是凭空编造的。如果让你来选，你会选择相信谁说的话？”
    “自然是您……我的陛下。”
    神情恍然，彩虹女神再无异议。
    没错，宙斯的命令并不是为了达成什么目的，或者凭借诸神的力量推平那座城池。
    连他自己都没有做到的事情，诸神又怎么可能办得到。
    他之所以这样说，也只是为了在最后关头前区分敌我，让那些墙头草做出自己的选择。
    要么相信他的话，去人间做点什么，彻底站在灵界古神的对面，与奥林匹斯的神王为伍。
    要么不信他的话，摆明车马的违背命令，直接做他的敌人。
    那不用等到最后时刻，宙斯现在就可以收拾了他们。
    等这一步完成，神山诸神的力量自然凝成一股。
    对于神王而言，他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身形闪动，虹光乍现，彩虹女神径直离去。
    此事对她算不上难，只需几日就能完成。
    但哪怕作为一个信使，伊里丝也感觉到了几许肃杀。
    或许这个世界，已经安稳不了几天了。
    ……
    神王的化身赶往星空，探究第一纪元的隐秘，古老天空之主的过去。
    他希望能够找到一些更具体的证据，洞悉那个召唤天神之影者的来历。
    而在人间大地，虹光四散，伊里丝踏遍四野，搅起阵阵波澜。
    这一日，神光落下，彩虹女神走进了一处人间的城镇。
    这里远离人类的核心地带，位处荒野与世俗的交界。
    打量着城市的构造，伊里丝只感觉这里有些古朴。
    无论风俗还是建筑，它们都像是停留在了数千年前。
    人们用石头砌砖与垒房，围拢在圣火周围，躲避荒野间的灾难。
    “真是原始……连信仰都是如此。”
    轻轻摇头，走遍整座城镇，伊里丝都没看到什么成规模的神殿。
    唯一的一座殿堂，祭祀的还是旧时代的古神，早已跑的跑，分裂的分裂，沉眠的沉眠的泰坦神灵。
    他们把十二位古神放置在神殿的中央，周围点缀着诸神子嗣的象征。
    隐约间，险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伊里丝还见到了上代神王克洛诺斯的神像，以及以子嗣的身份陪敬末座的雷神宙斯。
    僭越的狂徒，这是彩虹女神对这座神殿的修筑者唯一的看法。
    然而犹豫片刻，她最终没有做什么事情。
    毕竟此来这座城市，她的目的是寻找神王的长姐，最喜欢化作凡人，于人间游历的灶火女神赫斯提亚。
    放眼整个神族，或许这位殿下是与人类关系最紧密的几位神灵之一了。
    她曾不止一次在人类世界的边缘显圣，帮助他们抵挡妖魔，封印邪物，拯救这些位于荒野之交的凡人。
    与之相比，哪怕阿尔忒弥斯拥有【荒野】的神职，她也更多是教授自己的信徒种种生存的技巧，而不是主动出手替他们解决难题。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蛮荒的法则，也是阿尔忒弥斯的信徒笃信的教义。
    伊里丝不好说二者谁对谁错，但在荒野之畔的信徒数量上，灶火女神确实略胜一筹就是了。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赫斯提亚殿下都对此不怎么在乎，我又何必多事呢？”
    “也许这位‘家宅的守护者’是有意塑造上代神王的神像也说不定。”
    “毕竟诸神不死……与永眠的天父相比，又有谁知道尊贵的泰坦之主，伟大的克洛诺斯陛下在哪里注视着世间呢……”
    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就好像那位孤高的君主就在面前，正默默的观望着自己。
    伊里丝将脑中的思绪晃走，迈步走向小城边缘的一处矮房。
    一路走来，行人的交谈声传入耳中。
    和大陆上的其他地方不同，哪怕人类世界已经打成了一锅粥，战神阿瑞斯的惨败更是让诸国的信徒损失惨重，哀鸿遍野。
    但这些事情都没有影响到这座小小的城市……在这里，生存才是人类最关心的东西。
    除此之外的种种，都是远在天边的故事。
    从他们的谈话里，伊里丝听到了一个名叫赫拉克勒斯的人类与人间留下的英勇事迹，听到了春耕秋收，时令的变化。
    以及那最重要的，在不久之前降临的奇迹。
    面对妖魔的入侵，城中央的圣火熊熊燃起，只是瞬间就逼退了来犯的邪灵。
    在伊里丝看来，毫无疑问，能做到这件事情的只有赫斯提亚殿下一人。
    甚至若非这场邪物的入侵，彩虹女神还真未必能找到灶火女神的下落。
    毕竟这位殿下从不告诉别人她的行踪，只是用自己的双脚丈量人间。
    除了神王陛下本人以外，很少有哪个神一定能找到她的位置。
    滴答……
    滴答……
    哗…………
    荒野的天气没有定性，前一刻还艳阳高照，后一刻就细雨蒙蒙。
    来到偏僻的矮房门前，伊里丝轻扣木门，示意自己的到来。
    咚咚咚——
    “进来吧，门没锁。”
    吱吖……
    推门而入，迈入这在平常不过的房间中。
    一眼望去，伊里丝没有看到衣着华丽而尊贵的主神，她只见到了一个忙碌于灶台之间的妇人。
    浓浓的麦香在屋内散发出来，还带着几许田土间的气息。
    一时间有些迟疑，彩虹女神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诉说此来的目的。
    与其他神灵不同，作为神王的长姐，灶火女神天然就没有所谓‘阵营’的担忧
    因为无论如何，她都曾与神王并肩作战，一起推翻了他们的父亲，并且没有索要任何回报。
    宙斯是如此信任她，甚至胜过信任自己的天后。
    所以哪怕赫斯提亚什么也不做，也不会影响她在神王心中的地位。
    “殿下，我……”
    “别急，伊里丝，先坐。”
    没有停下手中的忙碌，赫斯提亚轻轻摇头。
    对于彩虹女神的到来，她有一点意外，但大概也能猜到原因。
    伊里丝和仄费罗斯，在这个没有神之使者赫尔墨斯的时代，他们两个就是最常替神庭传讯的成员。
    既然她在这里看到了对方的身影，那大概就是宙斯有什么不太紧急的事情找她。
    毕竟如果真的十分关键，那神王早就亲自前来了。
    彩虹女神的速度再快，也比不上如今的宙斯。
    “今天的晚饭比较随意……先来一碗蜂蜜大麦粥怎么样？”
    “过一会还有客人要来，这是事先约好了的。”
    “如果事情不急的话，伊里丝你不妨等等，左右不过半天的时间。”
    “如您所愿，殿下。”
    没有拒绝，尽管心中并不是很认可灶火女神的做法。
    伊里丝不用想就知道，这所谓的客人大概又是得到过女神帮助的人类。
    赫斯提亚总是这样，她会好心的帮助陷入困难的凡人，也会对那些为了利益抛弃亲人的人类施加惩罚。
    而无论任何人，只要你是秉持着保护他人的信念上门求助，女神总是不会拒绝他们。
    这没什么不好的，但在彩虹女神看来，不是所有凡人都值得神去帮助的。
    绝大多数人类既没有高尚的信念，也没有过人的能力。
    他们那么普通，却又总是那么乐观。
    不过这是赫斯提亚的事情，伊里丝不打算提出异议。
    只是在等待了一会之后，她问起了那位客人的名字。
    “嗯……我也不知道。”
    沉吟片刻，赫斯提亚回应道。
    “啊？”
    闻言大感意外，伊里丝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而手上动作不停，灶火女神开口解释道：
    “嗯……怎么说呢。”
    “严格的说，与我做出约定之人是那位客人的后代。”
    “因为很多年前，他们家族的祖先在这里建立了一座古老的神殿，而作为后来人，他们世世代代都供奉着神殿里的神灵。”
    “直到不久前，我来到了这里，在一些事情上帮到了那个年轻人，所以他的长辈才决定要来拜访我。”
    “当然，他并非专门为我而来，而是准备到这里凭吊一位故人……”
    “神殿？”
    神情微变，想到这座小城只有一个能被称得上神殿的地方，伊里丝想要说些什么。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祭祀泰坦，莫非古老岁月之前，旧日的神王还在人类世界的边缘留下了信仰，为将来的某一天做着什么打算吗？
    “赫斯提亚殿下，您说的是城中唯一的那座神殿吗？”
    “是的。”
    点点头，赫斯提亚笑着说道：
    “那是很有礼貌的一位年轻人，我记得他好像是叫……梅菲斯特？”
    “据他所说，这是古代人类贤者的名字，曾经升天化作圣灵……虽然我对此没什么印象，但好像人类的传说中确有其事。”
    “用圣贤的名字给后代命名，这也算是他们家族的传统吧……伊里丝，你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没有。”
    心中无言，伊里丝摇了摇头。
    除了少数神灵，有谁会没事关注凡人中所谓的贤者？
    但凡能让她记住名字的，怎么也得是忒休斯，赫拉克勒斯，赫尔墨斯这种能以人类之身做到许多神灵都无法做到之事的存在吧。
    相比之下，梅菲斯特又有什么本事，毕竟这么陌生的名字，怕是连被选进英灵殿的资格都没有。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当是某个弱小城邦的所谓贤人，只是因为人口太少，才显得他有能力而已。
    没有太过在意，彩虹女神在一旁安静的等待起来。
    那些人类什么的，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那些所谓的客人加在一起，都没有神王的一句话来的更有分量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