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愧疚和心疼

    两人用完餐离开时，已经晚上七点多了，天色黑得像是被浓墨遮盖了。
    沈清欢开车。
    苏南里坐在副驾驶。
    他偏头看向认真开车的沈清欢，眸色微微暗了暗，状似不经意地笑着说：“沈小姐，其实最初的时候，是阿聿跟我说起你，让我找你给我的新房子做设计，他还不让我告诉你，这事儿是他牵的线。”
    “你说他，明明舍不得，也明明喜欢，怎么就不知道珍惜！现在后悔了吧！”
    苏南里像是在幸灾乐祸。
    沈清欢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不由紧了紧，脸上却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依旧淡淡的。她说：“我给过他机会的，很多次机会。”
    她是在说给苏南里，可更是说给江聿听，她给过他机会的，她不后悔。
    “苏先生，前面就到你住的小区门口了，需要我把车开进去吗？”
    她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关于江聿，她一句话都不想提起。
    他们是朋友，是亲人，唯独不是情人。
    苏南里愣了一下，忍不住笑起来，打趣地说：“沈小姐，我现在总算可以确定，你不会跟阿聿复婚，要不然你也不会这么排斥他。”
    “不是的！苏先生，我没有排斥他，我跟他虽然已经不是夫妻了，但我们是亲人，如果没有爷爷奶奶，我可能会被送进孤儿院。”
    她从来都不否认江家、确切地说是江爷爷对她的恩情。
    苏南里又一次愣住，显然没有想到，沈清欢会是这样的性子，她把亲情和爱情倒是分得很清楚，楚河汉界，一点都不相关。
    “听沈小姐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我狭隘了。”
    “苏先生谦虚了！”
    ……
    半小时后。
    沈清欢稳稳地将车停在建筑物外围的马路上。
    她熄灭走出去。
    隔着好长一段距离，她就瞧见了站在路灯下，单手插兜的男人。沈清欢踌躇一下，还是走上前去，有些事情不能只嘴上说说，她得去做。
    知行合一，当你的行动和认知达成一致的时候，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昏黄的路灯光倾斜而下，将男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那张清隽如画的面庞隐在了黑暗中，晦暗不明，让人瞧不清楚他眼里的神色。
    沈清欢深呼吸一口气，走到离江聿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来，然后客气地打招呼：“这么晚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回家休息？”
    江聿垂眸，薄唇微微勾了勾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把车开车这里来了，不过我刚才准备离开，没想到就一转身就看到你了。”
    沈清欢：“？？”
    这么巧吗？
    她轻扯了一下嘴角，笑得略显几分尴尬，“那你现在……”
    不等沈清欢把话说完，江聿忽然打断她，不着痕迹地问了一句：“要不要一起走走？”
    似是担心沈清欢会找借口拒绝，江聿又连忙说：“你要是怕冷，我可以把外套脱下来给你穿。”
    沈清欢想了想说：“去车里吧！外面却是有点冷，我车就停在路边。”
    她说完，就带着江聿上了自己的车。
    一个主驾，一个副驾。
    车厢内，暖气源源不断地循环，如温暖的春日。
    沈清欢垂眸，目光的焦距落在自己白嫩的手指上，好看的纤眉微微蹙起，她想说什么，可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跟江聿之间，好像一直都没什么话题。
    “对了，江叔的身体现在好了些吗？”沈清欢忽然开口问。
    江聿愣了一下，事实上，这一趟出差回来之后，他还没去医院见过他，但他母亲会时不时给他发信息，信息里都会提到他父亲，说他父亲现在已经完全不能生活自理，说每天都要穿承认纸尿裤，还说，他现在生气的时候，嘴巴都是歪的……
    看到母亲发给他的这些话，即使隔着手机屏幕，他也能感觉到母亲脸上浓浓的嘲讽意味儿，还有说不出的幸灾乐祸。
    母亲还告诉他，李明珠一次都没有去看过他父亲。
    沉默了一瞬后，江聿敛了敛心神，淡声说：“我回来之后，一直挺忙的，还没回去看过他，不过我妈会发信息或者视频给我。”
    “他是脑梗，急性中风，现在的情况不是很好，生活依旧不能自理，身边离不了人。”
    江聿简单的几句话，沈清欢立刻猜到了江振林如今的处境。
    一时间，她不知道说说些什么，说他自作自受吗？可那人终究是江聿的亲生父亲，可让她说他可怜，她只会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俩人又沉默了。
    狭小的车厢内，静默的空气随着暖流不断缓缓流动。
    江聿抬眼看向沈清欢。
    对她，他只满心的愧疚和心疼。
    “要是觉得累的话，工作室就交给其他人搭理，又或者直接转让。”
    以她名下的资产，她不用工作就能过得很好。
    沈清欢莞尔，轻快地笑了笑说：“不觉得累，倒是挺充实的。”其实，她还想说，忙一点更好，很多的过往都会在忙忙碌碌中，渐渐地忘记掉。
    江聿轻轻“嗯”了一声，一双幽黯的黑眸中，流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错不错地凝着近在眼前的女孩儿，欲言又止。
    “其实，我也没什么事儿找你，就是想跟你说说话。”
    “对了，你以前最大的愿望，不是想出去欧美游学吗？你现在有时间了，也自由了，打算什么时候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他说着曾经的过往，忽然就想伸手去摸摸她柔软的发梢，可最终，他还是忍住了，他怕自己鲁莽的行为把她推得更远。
    沈清欢愣住，嘴角微微嚅嗫了一下。
    这是她十六岁的愿望，她依稀记得，那时候江聿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或者想要实现的愿望，她告诉他，她想去国外游学。
    一晃眼这多年过去了，她甚至都忘记了自己的这个愿望，可他却还记得那么清楚。
    沉默片刻，沈清欢弯了弯唇角，温声说：“再过段时间吧！最近工作实在太忙了。”
    江聿：“嗯。”
    他没有追问下去，她明明可以现在就出发，毕竟，现在只要她想，她哪里都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