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恍然隔世

    晚风微凉，吹散乌云，一轮皎洁大月高悬。
    李季安眼皮抬起，看向院门方向，竟然隐隐的生出一丝不该有的局促。
    “进！”稍稍吸了一口气，李季安方才开口。
    宁雨檀一如往常般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唯一不同的是，其脸上的神情随着离李季安越来越近而变的温润、深情，还有一丝欲求安慰的委屈。
    双眼早已被泪水模糊，饱满双唇更是在颤抖。
    “李郎……”直到来到近前，才终于喊出了百多年来梦中时常喊出的两字。
    “锦姐！”李季安脸上笑意再无遮掩，轻声吐出两字。
    在皎洁圆月的照耀下，两个身影紧紧依偎在一起。
    一别一百六十年后的两个灵魂终于再聚首。
    此时，相顾无言。
    ——
    良久后，宁素锦情绪渐渐平复。
    她抬头痴痴的看着李季安。
    “百年如梦，恍然隔世，李郎，我以为此生再也无法与你相见。”
    李季安低头与其四目相对，轻轻为其拨开额间长发，嘴唇开合最终却还是没有说出什么煽情的情话。
    如此场景，情调拉满，但几世为人，还经历过现代社会洗礼的他，实在没有多少深情，更非被情爱、欲望控制的恋爱脑，心中对宁素锦的欣赏和喜欢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然而，李季安欲言又止的模样，在宁素锦眼中，却认为是独自背负一切，不愿让她知道苦难经历的顶天立地大丈夫。
    甚至在她脑海中，自动脑补出一场不为成仙，只为来此寻她的悲情大戏。
    “你们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李季安转移话题。
    闻言，宁素锦挤出一丝悲情之色，怅然道：“李郎，还记得当年我被带走时所言吉凶吗？其实那时的感应是小凶，没有生命危险，但却失了自由身。
    所以被带到此修行界时，我有心理准备。
    没想到的是，这一切竟然都源自于雨檀。
    她是来此第五年时，即将被老贼吞噬精血，就在她绝望必死之际，悲呛痛呼，后悔没有听我的话，所谓的成仙果然是大凶之兆。
    也正因此一句绝望之言，老贼察觉异常，随即对其搜魂，得知了我从小异于常人的预言神异。
    这才派人将我寻来。
    当我来到柳家时，雨檀已经因为识海受创成为活死人，老贼言称其走火入魔，神魂自封，想要恢复需要很大代价，暂时先以寒髓将其肉身冰封，实际是以雨檀牵制着我。
    而后老贼对我百般示好，不仅传授修行功法，还收为亲传弟子，更是让我在桃花林闭关，提供充足灵药仙丹，目的只是想要借助我的趋吉避凶来指导行事。
    为了雨檀，以及为了逃脱的一丝希望，我假意感恩戴德。
    但是那时还不知道其他从仙赐皇朝来的仙苗到底是什么结局。
    直到四十五年后那日，我身处桃花幻林中，却意外得知柳家族内发生了内讧，一个族人后辈甚至意外闯入了桃花幻林，告知了我柳家豢养血奴之事。
    没过多久，老贼就接引仙苗之事来问吉凶，我诓骗其大凶。
    不多久，其一脸凝重来告诉我，预言应验了，那批接引仙苗遭了族内叛徒的袭杀，大概率都死了。
    从那之后，其对我愈加信任，每逢大决定都会来问吉凶。
    不过，我打心底对其防备敌视，其实根本无法预测他的吉凶，只是根据其所言之事对仙赐皇朝利害来随口诓骗而已。
    然而我修行其所赠功法进度缓慢，一直到七十岁还未突破练气中期，眼看寿元无多，其多次赠我延寿丹延寿，而且一次突然再给了我一个记载着魂修功法的玉简，让我转修神魂。
    法修天资低劣，却不曾想，魂修却是格外有天赋，进度斐然。
    依据此地灵脉特异，我只用了不到百年时间，便从灵识练至元神，不过，那时老贼对我隐瞒很多修行之秘，让我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真实实力情况，并且老贼也未传我神魂秘术，只有强盛元神，却无攻伐之术……
    ……”
    宁素锦将当年被带来修行界，一直到柳家被伐柳联盟攻破，她为了保住宁雨檀性命舍弃自己肉身的事情一一告知。
    李季安静静听着，大体与他猜测相符，唯一的意外就是其居然成了魂修，而且当真修成了元神。
    “苦了你了。”
    “能够再与你相见，一切都值得！”宁素锦将头在李季安怀里埋的更深。
    “雨檀现在什么情况？”
    “雨檀识海当年几乎崩毁，来此修行界的很多记忆支离破碎，这些年我以元神为其修复，但因不善修补之法，效果有限，此番幸亏你的妙手之术，如今雨檀识海近乎稳固，最多半年便可恢复。”宁素锦神色更显感激。
    李季安笑着抚摸着她的脸颊：“那就好。”
    转而再关切的问道：“你如今状态如何？没有肉身的话还能维持多久？能否修行？”
    闻言，宁素锦脸上泛起一丝落寞：“我如今元神出窍，只是寄存在雨檀识海，而且雨檀识海脆弱，无法长时间沉眠，否则有被我元神鸠占鹊巢的风险，而此种状态的话，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更是无法再修行。”
    “有没有办法解决？”
    宁素锦沉默片刻，叹息道：“要么夺舍她人，要么寻回肉身。”
    “只是，此前舍弃肉身唤醒雨檀时消耗太甚，夺舍成功的可能性很小，除非能够得到滋补神魂的高阶丹药。而肉身……”
    说到肉身，宁素锦闭上了嘴。
    她的肉身在万法宫，而万法宫作为天苍域的执牛耳者，有元婴真君坐镇，这对于他们来说几乎是奢望。
    更何况，她犹记得李季安在仙赐皇朝时都时常询问吉凶的谨慎之举。
    “你能坚持多久？”李季安明白宁素锦的想法，但这次却迎着宁素锦的眼睛，颇为坚定的问道。
    “只要雨檀不死，我元神便可不灭！”宁素锦感觉到李季安的那一丝坚毅，骤然一动。
    “我一定帮你拿回肉身！”李季安破天荒的许下了一个庄重承诺。
    “你……”宁素锦浑身一震，美眸痴痴看着李季安。
    这一刻的李季安让她感觉到一丝陌生。
    难道是成为修士后，他终于变的勇敢了？
    亦或者，其神眷者的神异给了他信心？
    不过下一刻，宁素锦想到李季安与自己同岁，如今一百多年过去，年龄接近两百岁，也才堪堪筑基期，可见也并非此界天骄。
    “嗯！”但是最终，宁素锦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眼中满怀期待。
    看着怀中一脸惬意幸福的宁素锦，李季安也感觉心境畅快很多。
    他牵起宁素锦的手：“锦姐，走，我带你体验修行界的快意潇洒！”
    宁素锦刚刚在回忆时说其来修行界一百六十年，大部分时间都被软禁在桃花林，还没有真正去看一眼这个在仙赐皇朝万民眼中的仙界。
    “李郎，我……我神魂之所以能够突破元神，还在于此地灵脉的助益，而如今我没有肉身，无法离开此地太远！”宁素锦很是期待，但却不能。
    “哦？”李季安暗暗点头，难怪此前宁雨檀已经逃了出去，结果却还是留在碧落坊市开灵食铺，而非远走。
    “我的元神某种意义来说，算是与此地的灵脉绑定了。”宁素锦再一步解释道。
    “与此地灵脉绑定？”李季安对于魂修的了解便是以神魂感悟天地，以神合于天地，其后再反过来滋养肉身，最终达到与天地合道。
    零星的古籍中，他确实看到过神魂与天地万物融合的情况，不过貌似更多的是山川湖泊，而灵脉却是第一次听说。
    宁素锦点点头。
    “呼~”李季安缓缓吐出一口气，刚刚心血来潮的一股豪情消去大半。
    “无妨，待为你寻回肉身，我们再携手遨游修行界！”
    宁素锦飒然一笑：“还要一起回仙赐皇朝看一看！”
    “一言为定！”李季安答应下来，虽然此前从柳家老祖储物袋中得到的那枚关于进出仙赐皇朝的路线以及禁忌里明确表明，筑基以上修士无法安全进入绝地，但，未来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或许日后到了元婴期甚至化神期就会有不同手段呢。
    两人勾了勾小指头。
    随后宁素锦又问了李季安关于修行界的事。
    宁素锦对于修行界的正确认知其实是从柳家破灭后才开始，大多信息都是从碧落坊市的一些古籍店获取。
    李季安毫无保留，倾囊相授。
    从此修行界的地域划分，州、域、界，再到修士划分，散修、家族修士、宗门修士、商会，以及传承、阵营的正道魔道一一讲述。
    当然，还将当年端木琴所言的外界告知。
    以端木琴所言，此界不止大泽修行界一个地界，还有其他修行界，而且听其语气，应该更加繁荣。
    宁素锦听的如痴如醉，原本身在仙赐皇朝的她，很难想象会有这么大的一片天地。
    然而就在其还想听一听宗门内的情况时，其眉头微微一皱。
    “雨檀似乎要醒了，李郎，我得回去了。”
    “嗯，你且安心在此地修行，我会时常来看你。”李季安刚刚已经对其说过自己未来大部分时间要在宗门修行。
    宁素锦眼中似有不舍，但却坚定的点点头：“嗯，李郎你不必担心我们，全心修行便是。下次再见我将那门《神磨锻魂诀》传给你。”
    目送宁素锦离开，李季安嘴角情不自禁泛起一抹温馨的笑意。
    虽然自己不是深情之人，也对情爱看的淡，但是不妨碍心灵还是会被一份真情滋润。
    这种感觉让自己身心舒爽。
    神识感应到宁素锦进入桃花幻林，李季安放出小火灵将密室内的气息清除。
    随后架起飞舟，朝着碧云宗外峰而去。
    一个月后，时隔五年再次回返外峰，其上一切如故。
    李季安专门又看了眼那截枯树枝，如今依旧仅有一丝生机，但却还是没有发芽的迹象。
    “日后移植到小乔五品灵田里应该能够发芽了吧？”
    正蹲在地上仔细观察着枯树枝，小火灵却突然也跑了过来，并且一副萎靡的状态直接趴在了枯树枝上。
    “咦？要晋升二阶中期了吗？”看到小火灵这般状态，李季安心中一喜。
    五年前在火域中，小火灵吞噬了不少地火。
    不过其圣灵体质，李季安并没有任何关于其修行或者晋升的信息，无法判断。
    但是此刻其状态，与当年晋升二阶火灵时相似。
    一旦小火灵晋升二阶中期，其火焰之威足够炼制凝晶丹。
    “可惜，如今还差一份玄冰蓝莲。”这般想着，李季安目光投向碧云宗主峰方向。
    若是如今凝晶丹药材齐全，他等到小火灵晋升后，便可尝试炼制。
    以他对凝晶丹这么多年的反复研究推演，虽然可能无法保证品质，但是成丹还是有点信心的。
    如果那时萧长风还未开始结丹，他有心找个理由送其一枚，如此，其结丹就更有保障了，还能顺便验证一下药性。
    也算抵消了那件上三品法宝青玄法剑的情意。
    想到这里，他拿出传讯符联系萧长风，想要看下他是否已经开始冲击结丹。
    等了半天没有回讯。
    李季安点点头，不再多想。
    不过对于其这么快就冲击结丹也表示理解，毕竟是抢的本来给赵齐准备的灵资，而且赵齐如今的魂灯还未灭。
    “轰~”
    正想着此事时，主峰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萧长风！你这小贼，居然抢我结丹灵资，此等阻道之仇，我赵齐与你势不两立！”
    随即，李季安便遥遥看见一个身影从东北方向疾驰至碧云宗。
    “赵齐师兄回来了？”李季安稍感诧异。
    同时心中一紧，有些担心萧长风安危。
    其若正是结丹关键时刻，赵齐在外打扰，很可能影响正常结丹。
    而最关键的是，萧长风上次传讯便说，魔域边界局势越来越紧张，方长老帮他拿到结丹灵资后，便又受到万法宫征召去了前线。
    而且田长老也去了前线，如今坐镇宗门的是三位假丹长老组成的临时镇守。
    以赵齐太上真传的身份，三位假丹长老未必能够保持公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