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 “老太太，常护士长来了。”

    陈克勤一回来，大宅立刻恢复生机，所有人都笑眯眯的，除了陈克礼。
    老太太一直没下楼，连晚饭也是岚姨端上去的，一听长孙回来，拉着他嘘寒问暖。
    陈克礼借故忙碌，竖着耳朵仔细听他们交谈，生怕因此带来一丝变故。
    他很忐忑。
    相比陈克己的不修边幅，傻兮兮一个纨绔，“大哥”陈克勤格外不同。
    清华数学硕士毕业，二十出头时还参加过综艺选秀，走到分赛区第一，却被迫退赛。
    陈克勤深得陈在山器重，他进公司那年，老大出任唛斯啤酒总裁，不出意外的话，他才是陈家实打实的继承人。
    按理说，他最该视老大为假想敌，可是恰恰相反，他讨厌陈克己。
    非要有个原因，大概是人都想捏软柿子。
    短暂走神，陈克礼不敢抬眼，因为听到了最不想被提起的一句话——
    “老三去机场接我了！”陈克勤如是说。
    他实话实说，“不赖他，怨我，我媳妇也去接我了，说让我重色轻友一回。”
    “……”
    老大拼命维护老三的心思，明眼人一眼看穿，大家默契地没有点破。
    老大夫妻情深，小别胜新婚，在场所有人“哦”了一声，纷纷打趣“兄友弟恭”，气氛陡然松快几分。
    然而，老太太眼底划过一抹薄笑，讳莫如深，陈克礼凑巧瞥见，心底一跳。
    —
    “这不重要，”陈在山说，他手一指示意陈克礼，“东西呢？”
    “你看看气人不气人。”
    秒懂。
    陈克礼识趣双手递上文件，陈克勤单手一接，四目相对，嘴角勾笑，“四弟整理的？”
    “我也是为三哥好。”陈克礼避重就轻，垂下眼帘，回避眼神交汇。
    “……”
    陈克勤收回目光，草草翻阅，该说不说文件做的是真有层次，三十页PDF彩印，时间顺序排列，主打一个有图有真相。
    简直是帮老三回忆恋情，挥金如土，狗血霸总小说既视感。
    怪不得父亲红温暴怒，文件里的每一张照片，都在隐晦指向往事。
    陈克勤心底一嗤，眼角余光瞥陈克礼一眼，手腕一抖放下文件，膝盖转向陈在山。
    “这有什么，”他提眸看一圈众人，自嘲笑道，“这不咱家常事儿嘛。”
    言外之意你们大惊小怪。
    “……”
    这话不假，可在座没人敢明说。
    陈家绝学看热闹，隔岸观火。
    —
    等了几秒没人反驳，陈克勤继续后话，“我们习以为常不假，但是，咱们不能给人家常教授添麻烦。”
    “不如借机推动饭局，一举两得。”
    事情已然出了，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陈在山：“……”
    一晚上总算等来一个明白人。
    他坐直上身，纵然心底还有火儿，语气松动不少，“陈克己这个糊涂蛋！就他——”
    女人都搞不明白。
    话说一半，陈在山突兀收住，众人不解，目光不约而同集中，兴起等着听后半句。
    “……”
    这时，沈玉宁手搭扶手，站在二楼楼梯口，唇角哂然一勾，“遗传嘛。”
    潜台词你还有脸骂我儿子。
    补刀过于明显。
    暗指姚蔓乔，所有人心知肚明，不动声色交换眼神。
    “……”陈在山喝水掩饰尴尬。
    沈玉宁懒得搭理陈在山，趿鞋悠闲走来，挨着老太太坐下，朝陈克勤一笑，“回来啦。”
    叶宛嵘招呼，“来你们娘们俩说说话。”
    陈克勤痛快坐过来。
    话题迅速转移到日本出差的衣食住行。
    陈克礼：“……”
    什么合同签大单，他一点也听不进去，乱搞男女关系这就要翻篇了？？
    眼见陈克勤两句话连消带打，父亲居然不追究了，陈克礼心有不甘，“三哥他——”
    “说我什么？”
    陈克己扬声闪现。
    —
    乍听一声，所有人循声望去。
    陈克己歪着脑袋，玩世不恭双手插兜，下颌高抬，居高临下俾睨众生。
    ！！
    陈克礼惊呆，吞咽口水一呛，不自然结巴，“三、三哥你——”你怎么回来了。
    你怎么还能回来！
    “……”
    陈克己眼角一瞟没搭腔，三步并两步，一把搂住陈克勤，俯身头顶蹭他脸颊，“大哥！”
    陈克勤摩挲他后背。
    “……”
    潘美伶手肘一撞陈在野，矮声提醒，心道一直赖着没走真正确，果然又有新热闹看。
    陈在野打个呵欠，“三儿可算回来了！”
    他今年六十整，人上了岁数熬不住直犯困，偏偏小潘死活不肯走，说是担心侄子。
    难得小潘还挺关心陈克己。
    老三平安归来，他一搡她肩膀，“得了，你没事就行，二叔先走一步！”说话间起身，然后双手一伸，等小潘给穿他衣裳。
    正主对峙千载难逢，一听要走，潘美伶悔得直打嘴，早知道不叫他了。
    “二叔慢走。”陈克己目送。
    全然无视恋恋不舍频频回头的潘美伶。
    —
    陈克己：“老太太还没睡呐！”
    他松开大哥，轻快和叶宛嵘开玩笑，目光一扫，笑容一秒僵硬，低眉顺眼，“爸。”
    陈在山冷哼一声。
    “回来路上车胎爆了。”陈克己轻描淡写。
    沈玉宁眉心微蹙，直觉并不简单。
    “三哥你电话打不通，我们都急死了！”陈克礼说，暗骂小潘脚底抹油跑的到快。
    “是嘛，”陈克己勾唇一哂，话里有话表示，“可能手机也坏了吧。”
    叶宛嵘不想多浪费口舌，“回来就好。”
    陈在山又哼一声，“你干的好事！”
    老太太定调，反倒让他不好再借题发挥，沈玉宁故意提起姚蔓乔，正好心虚呢。
    为人父的尊严不可失。
    陈在山长出一口气，朝陈克己摆摆手。
    “……”
    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袖笼里，陈克礼不自觉紧紧握拳，指甲嵌入掌心，父亲为什么轻易放过陈克己。
    明明气得要死。
    他不理解。
    —
    倏地。
    外头阶下传来一声惊呼，潘美伶声线尖利，刺啦划破夜色。
    “你怎么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狐疑望向门外。
    下一秒。
    岐叔恭敬让出身后来人，字正腔圆介绍，“老太太，常护士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