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你那嘴不想要了就扔了吧。”

    听人说的直接，陈克己条件反射刹住话题，打了个呵欠，眯着眼一言不发。
    陈克礼对反应早有预料，识趣没接话。
    车里安静，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陈克己酒意上头，拽了拽领口，坐直上身干脆脱掉皮夹克。
    手机不小心从里兜掉出来，恰好，地板上嗡鸣振动不止，有电话进来。
    Urus没减速拐弯。
    一束阳光穿透玻璃刺眼，陈克己抬手一遮，另一手滑开接听，没看清点了免提。
    “走哪儿了，”二姐陈克真声音传出，“文件没拿，你住哪儿，回头让小段给你送去。”
    “……”
    什么了不得的文件，非特意打个电话。
    受酒精影响，陈克己反应慢了半拍，直到瞅见驾驶位陈克礼肩背笔直，才瞬间清醒。
    “方世玉读帮规”。
    坏了。
    眼下挂断已然来不及，只会欲盖弥彰，陈克己一舔嘴角，佯装信号不好，喂喂两声。
    “……”
    电话那头短暂停顿。
    秒懂。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他说话不方便，陈克真毫无表演痕迹，娴熟寒暄两句收线。
    这时。
    车载广播忽然被陈克礼打开。
    午间主播在复刻搞笑段子。
    配合人工嬉皮笑脸音效，空洞而无趣。
    “……”
    陈克己不动声色，借换姿势挪动屁股，将自己藏在后视镜盲区，防止泄露表情。
    老四这绝对此地无银三百两。
    —
    嘉德悦国际离高山流水别墅挺远。
    Urus一路向南。
    冬日暖阳照在车窗上，车内温度渐高，一阵抓痒难耐，恰如此刻，陈克礼的焦灼内心。
    寥寥数语。
    凭借斗争敏感，他推测出一个可怕的既定事实——陈克己要来公司了。
    以什么身份加入唛斯啤酒。
    他最关心这个。
    之前从没听父亲提起，陈克俭那边也没有风声，结合奶奶突兀带老三去还愿。
    种种线索指向结果——老太太做主。
    那么职位只会高不会低。
    “……”
    陈克礼烦躁地咬着下嘴唇，忍不住抬眼偷觑后视镜，贼老三太会装蒜了。
    —
    不多时，车子驶进大片葱绿。
    高山流水别墅区，道路两侧臻选常绿乔木，确保业主四季景致如一。
    门口，岐叔探头，大门缓缓开启。
    今日三哥儿回来的真早。
    正要打招呼，主驾驶侧车窗滑下，岐叔见势一愣，怎么是老四开车。
    “三哥喝多了。”陈克礼音调不高。
    “呦……”
    闻言，岐叔紧忙从门房绕出来，摁下开关，抢步上前搭把手，示意陈克礼再小点声。
    这大中午的让老太太瞧见了不得了。
    —
    岐叔指挥陈克礼倒车。
    二爷陈在野女朋友小潘又来了，威尔法占了老三的车位，里头得稍微挪一下。
    这厢刚停好车，飘来一股Dior真我，似有若无直冲鼻腔，潘美伶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
    “嗳呦。”她只顾背身朝里看，没留神台阶，崴了下。
    陈克礼先一步递上胳膊。
    求生本能，潘美伶看也不看，一把紧紧抓住，待站定长吁，才堪堪抬眼，一怔。
    “老四回来啦。”上班时间见他真难得。
    陈克礼撤手，“二婶。”
    “好，好，乖！”潘美伶嘴角压不住。
    这一声叫得她心下极为熨帖，像极了彼此间的认可与慰藉。
    很快，潘美伶视线瞄到Urus，岐叔正架着陈克己，犹如一滩烂泥，浑身酒气。
    “呀~！这是怎么了呢！”
    潘美伶眼珠一转，拔高音调，三两步跨下台阶，向夹道的岚姨招呼，“快来帮帮忙！”
    “老三这是得什么病了？要紧吗？哎呦喂~！可不得了！”
    指鹿为马随口就来。
    “……”
    这一嗓子。
    岐叔恨不得把她嘴巴夹上。
    —
    岚姨放下花剪，自后院匆匆赶来，和陈克礼合力将睡死的陈克己抬上楼。
    她本来还打算洗手换衫，岐叔使个眼色，十万火急，再耽误小潘就把老太太招来了。
    四目相对心领神会。
    先远离是非之地要紧。
    “……”
    一番忙碌，只剩潘美伶，孤单站在院里，盯着陈克己的兰博基尼出神。
    怪不得陈克礼这时候出现。
    原来，是给他家金贵的老三当司机了。
    不带任何犹豫，潘美伶摸出手机，给姚蔓乔发消息：【姐下午茶有时间吗？】
    对面秒回：【不是说送礼去了？】
    【刚出来，哪儿约？】潘美伶言简意赅。
    有些事非必须当面八卦才有参与感。
    姚蔓乔发来一个地址。
    潘美伶扫一眼，没再回复，收起手机，拎着包叫司机直奔目的地。
    威尔法罕见不作停留。
    今天究竟怎么了，岐叔望着高位刹车灯，眉头拧成一个川直纳闷。
    陈克礼居然送三哥儿回家。
    小潘居然没有坚持留下吃晚饭。
    “……”
    —
    与此同时另一边。
    威尔法驶进城墙根下一间小院，古色古香，低调到没有门头找不到任何招贴。
    空气中茶香四溢，潘美伶边走边狐疑。
    要不是姚蔓乔发的地址，她真要怀疑一向奢侈的“影后”是不是受刺激了。
    七拐八拐，尽头豁然开朗，凤尾森森，龙吟细细，很有红楼韵味。
    潘美伶：“乔姐！怎么约到这里？”
    姚蔓乔端坐茶台，提眸没着急搭腔，直到手下冲泡程序结束，倒一杯茶推给她。
    “尝尝看。”
    潘美伶浅呷一口。
    她不喜欢喝茶，更别提品，装模作样含在嘴里，只能迸出一个字，“香。”
    “……”
    话音未落，姚蔓乔突然意兴阑珊，一推茶盒，撇嘴，“不过自个儿寻个乐子罢了！”
    年老色衰如黄花。
    陈在山逐渐力不从心，她明显感觉到了，跟了他半辈子，看不到前路，难免心灰意冷。
    “找我什么事儿？”姚蔓乔问。
    潘美伶看着她，娇俏一笑，故意卖关子，“就不兴我来瞧瞧老姐姐。”
    姚蔓乔淡淡瞟一眼，不接话。
    俩人关系，并不如外界传言那么亲密，什么好闺蜜老姊妹，她俩差13岁呢。
    人嘛，无利不起早。
    早年在宠物店认识，小潘这人爱钱，只想傍大款追求财富自由，当初把她介绍给老二陈在野，主要是看她头脑简单，好拿捏。
    姚蔓乔进不了陈家门，小潘偶尔能回大宅，有她当眼线，就能时刻掌握老太太动向。
    幸而小潘不辱使命。
    隔三差五带点内幕消息，比如陈克己领证结婚，老太太千挑万选娶了个护士。
    实在太匪夷所思。
    —
    见潘美伶不直说，姚蔓乔似笑非笑，揶揄敲打，“你不说，下回就甭登我的门儿！”
    小潘如今也翅膀硬了，一个卖狗粮的小会计，还真把自己当陈家二嫂。
    “姐别急呀！我不得慢慢和你说。”
    潘美伶表情千变万化，却仍不肯直说，“你猜我中午在大宅碰见谁了？”
    “你那嘴不想要了就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