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回头那一眼

    我把第一口牛肉给咽下去之后，忽然觉得自己嘴里多出了一股子土腥味，那感觉就像是把掉在地上的牛肉捡起来又给吃下去一样。
    我脑海当中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赶山人的传说。
    东北赶山人，常常要深入穷林恶水，也总会遭到山里精怪的捉弄。赶山人要是在深山里面碰上几户人家，那可就得小心应对。你十次碰上的人家里，就有九次不是活人。
    最要命的，还是主人主动邀请你进去做客。
    你不去，那就是得罪了精怪，他们会觉得赶山人瞧不起他，就算开始不想找你麻烦，在你拒绝之后也不会轻易放你过去。你去了，他可就说不定能给你端上点什么酒菜来。
    他们端上来的东西，你看着可能跟正常酒菜没有任何区别，甚至吃在嘴里都觉得香味十足，但是你咽下去之后可就不好说了。
    如果，你在山里看见了肚子上鼓包，像是被活活涨死的人，那八成就是吃了什么不能吃的东西，有人曾经剖开过尸体的肚子，从那面掏出过大把的石头子、树皮，甚至还掏出过人的手指头。
    后来赶山人就想出了个保命的招儿，那就是吃东西之前先往嘴里漱口酒。这酒，可不能是对方端上来的东西，他们的菜是假的，酒肯定也是假的。你必须偷摸漱口真酒，再去吃菜。要是，吃出别的味来，那就是你遇上精怪了，不管对方怎么劝你，你都得推说不吃，不然，真就稀里糊涂死在那儿了。
    我听说老辈人给我讲这个传说的时候，还特意问过：要是推脱不吃，惹火了人家怎么办？结果，讲古儿那老头被我给问住了，瞪了我一眼没接我的话。
    我本来还想问问胡三奇，要是遇上这种事情怎么应对？后来，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
    现在，想问都已经来不及了。
    老板看我坐在那吃喝，干脆拽了把椅子坐到了我对面：“怎么样？我这酱牛肉的味道不错吧？”
    “不错！”我嘴上说着不错，心里却在骂“不错个狗屁”我都已经吃出土腥味了，这盘子里面装的不是树叶子，就是其他什么成片的东西。
    我说话的时候，眼角忽然扫到小吃摊的炉子边上放着几件干巴巴的衣服，差点没当场吐了出来。
    这盘子牛肉根本就不是什么树叶，而是死人穿过的衣服剪成的破布。
    老板笑着说道：“你吃块带肥油的，肉带肥，吃着才香。”
    我看着牛肉片上白花花的肥油，差点又想往出呕。
    那片白肉，说不定就是粘在了死人衣服上的人油。
    我这个时候，想吐还不能吐，只能说道：“油大了，腻得慌。”
    老板嘿嘿一笑：“那你吃点花生，刚烀的，吃着解腻。”
    到了这会儿，我哪还敢去吃花生米？
    那盘子里的东西，要是山上捡来的小石头子倒还好些，吃一两个石头子，还吃不死人。要是老板装了一盘子死人的手指头肚儿，那我咽还是不咽？
    我强忍着恶心，不动声色地说道：“花生米能解什么腻？要吃也得是拍黄瓜啊！”
    老板嗤笑了一声道：“你要的还不少，我这儿没有黄瓜。”
    我指了指那口装着人脑袋的铁锅道：“那你给我盛碗汤呗。”
    老板顿时一愣：“那锅里的汤，你敢喝？”
    我笑道：“过一会儿，我的脑袋说不定也泡在锅里了。你总得先让我尝尝锅里的汤是啥味儿吧？脑袋要是砍下来，我可就喝不出味儿了。”
    老板哈哈一笑道：“小子，你挺有意思。可惜啊！以后怕是见不着你这么有种的小子了。”
    老板说着话掀开了锅盖，又转头去拿勺子和碗。
    我趁着老板转身的工夫，把一碗酒全都泼进了锅里，铁锅里面立刻翻起了一股白烟，等到白烟散尽，锅里就只剩下五六颗煮得发黄，酥烂的羊头了。
    我指了指铁锅道：“老板，给我挑个大的，扒好了拌一下。”
    我刚才赌的就是，一碗酒能让小吃摊子上的东西全都显出原型。
    民间传说里，酒，自古以来就是敬神、驱邪的东西。直到现在，有些地方还流传着拿酒往人身上洒几下走夜路，驱散晦气，邪气的民俗。
    当然，我这一碗酒，要是不见效果，那我可就得做好从这摊子上打出去的准备了，总之不能让他给拿捏在这里。
    老板也没生气，从锅里捞出一颗羊头放在了桌子上，一边往下扒肉一边说道：“你就不看看，你自己吃什么了？”
    我摇了摇头道：“不看了，吃都吃了，还能吐出来不成？”
    不是我不想吐，我已经悄悄把反胃的感觉往下压了好几次了。
    我再怎么想吐，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吐。
    小吃摊老板手里可还拿着刀呢！我在这个时候呕吐，那不是等于把脖子伸出来给他砍吗？
    老板笑呵呵地说道：“你小子不但有种，对自己也够狠，是个成大事的人，只可惜来错了地方。”
    老板把装着羊肉的大碗递了过来：“拿着吧！告诉那瞎子，吃完了把碗给我送回来。”
    “出了这个门，你可别回头看啊！小心吓着你。”
    我端着碗走出小吃摊子之后，特意回头看了一眼。
    民间有种说法，你到了某个地方之后，要是觉得不对劲儿就赶紧往外走，走出去之后，千万别回头看。那边原先准备抓你的东西，在你走了之后，肯定会盯着你看不说，也不会再费劲儿给你施障眼法，等你回头之后，看见的就是他们的原型。
    你要是回了头，看见了他的真身，他可就跟你没完没了了。
    我回过头的时候，看见老板坐在了一座光秃秃的孤坟上，收拾着裂了口的破碗。他看见我的时候，还特意咧着嘴对我笑了一下：“不是跟你说了别回头看吗？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这下好了，整个夜市都被你给搅合黄了。我看你怎么交代？”
    老板笑声刚落，平地里就呼地刮起了一阵大风，被风卷起来的沙土正对着我的面上吹了过来，我本能的用手往眼睛上一挡，等我把手放下的时候，顿时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