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玉牢山（二）

    洞中的修仙士们撤去之后，无涯哥哥又一个人坐了好久，随后才继续朝着一个方向爬去。
    板儿也跟在无涯哥哥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他穿过一条长长的洞道，一道刺目的亮光伴随着寒气，从里面穿透而出。
    他受不住这阵寒冷，不敢再往前走，停下脚步从石头缝里朝外望去。
    板儿眼力好，他瞧见里面别有洞天，一块巨大的冰柱占满了整个山洞，寒气就是从这块巨大冰柱里散发出来的。
    他眯着眼睛，察觉冰柱里有一个残缺不全的模糊人影，冰柱光滑的表面上，刻着许多他不认识的符号。
    板儿还在好奇打量，忽然看见远处的无涯哥哥失神凝视着冰柱里的人影，他轻笑一声后，咬破了指尖。
    鲜血顺着他皓白修长的手指滴落下来，他手上沾着这血，费力地挺起身子，在那模糊人影处画了起来。
    无涯哥哥开始画的很缓慢，他闭着眼似乎在努力回忆。随着脑中的画面渐渐清晰，他手上动作加快。
    最后一笔落成后，他疲惫睁眼，看着这冰柱上的阵法，嘴角的笑逐渐明朗狰狞：
    “啊……师尊，您曾夸过我天赋异禀，不管是什么东西，一看就会，您没有想到会有今天吧？”
    “这套阵法，我可不止看了一眼，已经烂熟于心了……”
    板儿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心中不安又恐惧，他看见无涯哥哥的手停在了阵法中央。
    溪无涯皱眉闭着眼，呼吸急促，在这冰冷的一方天地里额间冷汗密布。
    他不知喘息了多久，痛苦沉浸着在自己体内寻找着哪怕一丝残破灵根的迹象。
    他寻找良久不得后，无力一笑。
    阵法启动需要灵力，可他如今却已经完完全全成了一个废人：“我如今……竟连这个也做不到了吗？”
    板儿看得揪心又心疼。
    溪无涯身子颤抖，看着这冰柱之后的人影，忽然激动朝他问道：“你呢？你甘心吗？”
    “把你的全部给我，我帮你搅个天翻地覆如何？”
    冰柱中的脸缓缓浮现，那张脸生得十分白净，看起来也非常年轻，一只眼睛似乎还微微张开，意味深长地盯着面前的溪无涯。
    板儿被这样一张脸吓得不轻，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四分之一……这张人脸居然只有四分之一！
    板儿捂着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冰柱之内，那人缓缓抬起同样残缺不全的手掌，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落在阵法中央。
    溪无涯欣慰一笑，他知道这样算是达成了共识。
    他也伸出手掌，落在阵法中央。
    冰柱里的手指按在这阵法上，轻轻用力。
    阵法催动时，山洞内狂风肆虐，板儿被这突如其来的狂风刮伤了脸，他吃痛捂着受伤的地方，又担忧朝着溪无涯的方向望去。
    原本清透的冰柱已经被黑色染得模糊不清，整个山体开始微微颤动，浓烈的黑烟一阵一阵冒出，将溪无涯的身子完全吞噬。
    板儿惊吓得说不出话，周围的细石开始滚落，他只能将身子藏在大石块下，以求庇护。
    ————
    洞外，弟子御剑徘徊在这玉牢山周围，他们瞧见洞外晕倒的一群修仙士，以为他们是被魔族人袭击。
    可当他们探向这群人的鼻息时，只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
    他们随后放出灵识，朝着溪无涯说的那个方向探去，却没有发现任何魔族人的踪迹。
    弟子挠了挠头，嘴里发出疑惑的声音。
    他忽然心一凉，朝着周围同样迷惑的同伴们喊道：“不好！溪无涯有问题！！！”
    玉牢山发出巨大的声响，这声响让整座山体震动。
    他们不管不顾，拼了命地御剑往回赶，快要逼近山洞口时，见洞中的黑烟已经一层层弥漫出来。
    所有弟子握着剑的手在颤抖，脸色苍白：“不……不好了。”
    “这里面是，这里面封印的可是……”
    领头的弟子也抑制不住地颤抖，当年仙魔大战之后，伏冥仙君暂时将允无舟封印在了泰白山下。
    后来仙门合力，为求万无一失，让那魔头永无翻身之日，才将他分成了四份。
    由琅沧仙门、岿然派、万仙门和他们九碧泉宫分别封印镇压。
    九碧泉宫将封印的地点选在了山石嶙峋陡峭，杳无人烟的这玉牢山，这么多年来也没出过什么差错……
    领头的弟子忽然目光一狠：“杀进去！不可让魔头出世！”
    其他人听命，举着剑正要进去，却瞧见从黑烟密布的洞口中，缓缓走出一人。
    那人手中还抱着一个晕倒的小孩。
    领头弟子咬牙一恨：“溪无涯！你干了什么？！”
    溪无涯轻轻将板儿放下，他看向自己掌心，掌心上弥漫着黑气，力量充盈遍布在他身体的每一处。
    他轻轻一笑，随意将掌心一捏，一股气浪夹杂着黑烟朝着不远处的修仙士们袭去：
    “就像师尊吃了我一样，我吃了允无舟……”
    弟子们听不懂溪无涯在说什么，被这气浪一袭后毫无招架之力地向后倒去。
    领头弟子想要快速起身反击，却瞧见自己的佩剑上斑斑点点，被那阵黑气侵蚀后，剑身已经千疮百孔。
    他们……他们铸成了大错！不过他也实在想不通，溪无涯……为什么溪无涯会这样？！
    溪无涯此刻似乎心情颇好，他端坐在一处，眉眼舒展，正望向天边。
    领头弟子小心翼翼朝后退去，周围倒着的弟子嘴里发出一阵痛苦的低吟。
    方才那阵黑气又快又猛，来不及用灵力护体的弟子都多少遭受黑气侵蚀。
    他迅速预判，他打不过……他打不过面前的溪无涯！
    他需要通风报信，告诉仙家百门玉牢山失守！
    一想到这，他不再犹豫，提着残缺的剑朝着溪无涯袭去。
    溪无涯偏头一躲，一掌拍打在他的剑身上，灵剑碎成两块。
    领头弟子“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他又趁着这间隙，朝着溪无涯一掌打去。
    溪无涯含着笑，动作快到他根本看不清，他腹中受了一掌，这一掌将他掀飞出去。
    弟子要的就是这个，他勉强支撑着调起一丝灵力，借着这力朝着远处遁逃而去。
    溪无涯就站在这高高的山石上，笑着看着他狼狈的身影，放任他离去。
    板儿被山洞中的气浪震晕后，过了很久很久才醒来。
    他睁开眼时，发现天上已经是黑夜星空，十分耀眼夺目。
    他挣扎着坐起，手边摸上了毛茸茸的一物。
    他打眼看去，一只红眼蜘蛛就在他掌边徘徊，板儿吓得缩回了手。
    周围似乎多了很多人，有一位长相灵动可爱的姐姐，身上的衣服也特别，裙摆上的蜘蛛银饰在轻悠悠晃荡碰撞。
    还有两个看上去比他还要年纪小的弟弟。
    那位好看的姐姐开口说话：“既然允无舟大人承认了您，我们自然也会誓死追随您左右！”
    板儿听不懂这一句，这群人太过奇特，他继续好奇地打量看去。
    直到他看见有人一身红衣，头上也盖着红盖头，在这黑夜中活像一只鬼，板儿吓得呼叫一声。
    他的这叫喊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无涯哥哥一双冷眸向他凝视而来。
    好看姐姐朝着他不屑一笑：“没想到混进来了一只小苍蝇……”
    板儿寒毛一立，他看见一只蜘蛛爬过他的视线，火红的眼睛正直溜溜盯着他。
    蜘蛛正要冲着他咬下，一股黑烟将那只蜘蛛牢牢锁住，随后黑烟收紧，蜘蛛“噗”地一声，四分五裂，黏腻的汁液喷洒在板儿稚嫩的脸上。
    好看姐姐不解看向溪无涯：“不将他杀了吗？”
    溪无涯没有回答，望向远处厚重的云层，轻声道：“去万仙门。”